殷紅的血珠沿著頸線一路滾落，緩緩滲進一根系著平安結的繩扣上。

那繩扣上系著的是青司送與高漸離的八部天龍。

她記得她當時送他時就說過，她希望他此生平安順遂，如今他們卻成了眼下這副不死不休的樣子。

刀尖在緩緩游移，如同切肉一般思索著在何處下刀。

所有人屏息以待，大臣們更是將心提到了嗓子眼。

那受到劫持的，可是他們西周戰神，要說他們的戰神連這點反擊之力都沒有，他們不信。

所以，他們真是害怕，他們西周最後的希望，就這樣甘心死在一個女人手上。

揚起的刀鋒緩緩逼近，就當所有人都閉上眼睛不忍觀看時，他們所想象的血濺之景卻並沒有發生。

刀刃揮是揮下了，可是斷開的不是高漸離的脖子，而是那根昔日裏青司親自系出的繩子。

繩子斷裂，那向來以堅硬著稱的鵝卵石，竟然落在地上摔得粉碎。

“人生七苦，生，老，病，死，愛別離，怨憎會，求不得。”

“高漸離……”

她看著他輕輕的笑起，眼中卻是那麽哀傷，“對於人來說，最痛苦的不是死，而是所有在乎的人都因為你死了，而你徹底的變成一個孤家寡人。”

這是要……

季行止心知不好，他跑上前去慌忙想要阻止，卻見青司握著匕首的手掌一個反轉，鋒利的匕首就向著自己的胸口狠狠紮下。

鮮血一滴一滴落下，濺在青司的臉上，混著她眼睫間顫落的清淚，顆顆落在她的胸前。

在素色的白衣上泅/浸出細碎的血花。

這血不是她的。

就在匕首將要觸及自己心口的時候，高漸離用自己的手掌攥住了鋒利的刀尖，鮮血沿著他的手臂，潺潺滴落下來。

青司剛想張口，卻被高漸離出手鎖住了穴道。

她站在那裏手腳僵持，不能言語，只看著高漸離，張開手臂將她擁進懷裏。

他抱的很緊，那用力的感覺，就好像是最後的訣別。

“青司，我真的很喜歡你。”

高漸離抱著她，在她耳邊輕輕述說著，“我曾以為自己不會心動，直到遇見你時，才發現我這個想法有多可笑。”

“青司，你不知道的，我有多想娶你為妻，與你一生一世永不相負，與你兒孫滿堂，與你白發如雪，甚至與你死而同寢。”

那曾是他最為真切的**，愛自己所愛，與心愛之人一生一世一雙人。

可是他沒想到，這再平凡不過的願望，要實現起來真的是太難了。

“我曾祈求過你的母親，讓她給予我一個站在你身旁的機會，也曾希望用自己的臂膀為你撐擋起一片足夠安穩的天下。”

“可是我太自負了，自負到從沒有覺得自己對你的喜歡，會造成一切悲劇的開端。”

顫抖的手掌貼緊青司清瘦的腰肢，高漸離看著眼前灰白一片的長發，心中一片酸澀。

“青司，真的對不起。”

那是她生平第一次見到聲音如此顫抖哽咽的高漸離。

青司眼眶通紅，眼角更是一片濕潤。

她以為自己這幾年過的淒苦無比，卻從未想到，有人更甚。

高漸離……

青司動動唇舌，卻一字都難說出，心口好痛，痛的就好像快要撕裂。

“青司……”

高漸離在青司耳邊輕輕的喚著。

“如果，我說如果。”

“如果有天你不再恨我，如果我還能活著，你可不可以給我一個機會。”

什麽意思？

青司驚愕的瞪著眼睛，看著高漸離用那雙沾血的手掌握住了自己的手心。

你要做什麽！

青司的目光無聲的詢問著，心臟跳的劇烈，那是不安的意味。

而高漸離卻是淺淺的笑著，然後握著那匕首向著自己的胸膛狠狠刺下。

匕首入肉，血濺三分。

高漸離卻眉頭都不帶一皺，甚至握著青司的手掌，將那匕首拔出。

“這一下，是懲戒我沒有照顧好你，辜負了你母親的期望。”

又是一下猛地刺去，噴濺而出的鮮血濡/濕了青司握著匕首的掌心。

“這一下，是懲戒我太過自負，沒有護住你，以至於讓你失去了你最為重要的家人。”

匕首被他拔出，鮮血湧上喉頭，高漸離喉頭一甜一絲血跡從他嘴角溢出，又被他咬牙抿下。

然後是第三下，第四下……

高漸離。

青司哽咽的看著眼前這個男人，她一直都在怨恨著他，怨他對自己的喜歡，間接害死了自己的母親，可是他又何錯之有。

他最錯的，就是遇上自己。

她不應該救他的，如果她不救他，他現在正與洛秋城伉儷情深，雙宿雙飛，他又何須這樣。

高漸離，錯的，是我啊。

眼淚顆顆墜落，又被高漸離沾血的手指，一一拭去。

他面色蒼白，聲音斷續，可是那份深情卻是從未變過。

“青司，你別哭，你一哭，我的心都像都要碎了。”

身體裏流淌出的鮮血太多，高漸離眩暈似的用額頭抵著青司的額心。

“，如果我能活著，你可不可以給我一個永遠陪伴你的機會？”

“青司，我發誓，這一次我一定要護你周全……”

被握的匕首再次揚起，然後那個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，就那麽倒了下去……再也沒有站起來……

“我覺得故事應該到這裏就結束了，因為接下來要發生的事全是悲劇。”

“你覺得哪？舅父。”

高辰捧著最新出版的《皇朝野史》，從厚厚的書頁裏，抽空看向坐在案牘之後提筆觀閱奏章的男人。

聽到高辰的問話，季行止頭也未擡。

“太子，容我提醒你一句，少看些無用的《春宮野史》，多關心些民生疾苦。”

“舅父這話說的不對，這怎麽是“無用的”這述些的可都是我父皇母後的事，等到我以後兒孫滿堂，這些故事可都是要編輯成冊，供那些小輩們瞻仰的。”

高辰一臉興奮，“到那時，我怕都已經老了，讓後就坐在竹椅上，搖搖晃晃的給他們講這些故事，然後告訴他們，我就是這一段感情的見證者。”

高辰瞇著眼睛笑著，那感覺，肯定很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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